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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年佩宝刀踏春风,在大雪中短暂退场

第1章 少年佩宝刀踏春风,在大雪中短暂退场

元洲,仙境之地,多有长生不死者,昔日海内仙家论道,几度位列十洲之首。

然自李折仙步武经天后,天下风云愈加变幻莫测,多有杀仙出世逆乱乾坤,曾经的仙家福地已然山河破碎。北帝下凡在元洲游戏之余,见苍生苦楚,一划分太极,从此元洲有太阴地和太阳天之说,太阴地的众生依然如当年天变后一般的混乱,故又名西武林,唯有太阳天流离于万天之外自成一统,成为元洲的半壁桃源,号曰东天朝。

这日,西武林一隅,风雪飘摇的看不清人影。

许是这场大雪来的太快太快了,行道上还有不少人没有避开。

一家街道边上的茶馆,一掌柜两小二,还有满堂避雪的客人,只是这些客人个个面有怯色,畏畏缩缩。

茶馆三楼,一方桌四长凳,一个少年茶客。

茶客一十五岁左右的模样,七尺五身高,丹凤眼微垂犹见流光溢出,卧蚕如云飘而平添几分逼人锐气,面目可谓俊雅极了,就是身材好生单薄,还带着几分脆弱的稚气。

年轻的茶客,前世为人一十八载,只剩云雾迷蒙叹曾经,今世狐龄两度春秋,幸有前路相知共虎啸。

前尘冠柳姓,今朝排第七,故名柳七。

柳七旁若无人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

方桌上,茶壶前,横放着一把刀,一把华美秀丽的双手长刀。

金色的刀鞘上镶嵌着左六右七共一十三颗不同颜色的宝石,白玉刀柄上则以金桂为装饰花纹。

无人同坐自然不是因为柳七是真正在拿钱喝茶的客人,而是因为柳七是武林人士。

武林人士咋啦?吃黎民家的大米了吗?不就是杀人不眨眼吗?

咳咳咳,此事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在东天朝,虽有江湖却无武林,其中混江湖的就算是炼炁修道成仙了,也没几个富贵的,其中穿得光鲜的那寥寥几位,八成是省吃俭用,攒来的钱全都用来买衣服,还有一成是有巧手自己做的,他们平时餐霞吸露,遵纪守法,过着清贫的日子修行,偶尔和人在湖面上切磋也是点到为止,水波不兴。

而在西武林,那可了不得了,在这个秩序不存的崩坏世界,每时每刻总有一个地方会发生斗殴事件,而武林台面上的顶尖高手像镇恶仙帝、安天佛皇之流的,一个交锋就是无量世界的湮灭,而这仅仅只是在评书和青史中作为时代主角背景板的高手。

说白了西武林就是大量生产混混的不法之地,这里有严重的武力鄙视链,不过但凡有点武力的基本上都能过上黎民眼中锦衣玉食的日子,至于穿乞丐装却又不是丐帮的,那就更加不一般了,这类人或许在搞行为艺术,又或者是有特殊嗜好,但甭管为啥穿得落魄,人家吃的是天材地宝,打起架来个个毁天灭地,一点都不比号称永生无敌的傲天九五弱太多。

至于西武林的普通人为什么还没绝迹,倒不是因为有强者为了显摆能耐或展示善良与正义,把被余波灭杀的工具人复活,真正原因只是太阴地太特么大了而已,仙帝的毁灭效率永远跟不上太阴地宇宙的扩张速度以及人口的扩张速度,听起来这仙帝很垃圾,黎民还是有希望的?

那当然是鬼才会相信,尽管仙帝没九五光环也只能打酱油,但依然恐怖如斯,武林中平平无奇的菜鸟也是如此,没法实事求是地毁灭世界,不代表真的没法毁灭世界,对黎民来说,武林人士的一巴掌就是天灾。

所以在茶馆中避雪的西武林韭菜般的解说观众,哦抱歉,是在茶馆中避雪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西武林基层群众的眼中,这个带金刀的灰袍少年虽然长得好皮囊,却可能是杀坯中最狠的,极度的危险。

民间戏台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反派魔君扮演者一定要长得好,丑角只配提名魔王打酱油。

而事实上,长得特别特别好看的不一定是武林中最狠的一批人,但武林中最狠的一批人一定长得特别特别好看。

若非雪满人间路难行,谁想撞入这茶馆和武林的瘟神待着。

柳七不是魔君,虽然他好战又好色,刀下亡魂数不胜数,红颜也是见一个爱一个。

但柳七除了在动武的时候会非常傲气凌人外,平日里相当和气,是个还算正经的修仙之妖,柳七的人生目标很小,只要能修成太乙散仙之流就已经很满足了,用一生的时间练功习武,闲时腾云驾雾,遨游四海,行乐千山,遍访英豪论高低,广交贤友同歌舞。

柳七抱着美好的理想在江湖浪迹了一年,十分平凡的度过的,至于中间一些小插曲,对他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

如:原形未脱兽身,在武林中社会地位低下,有专门斩妖除魔的组织?

太妙了,正愁没架打,真是不错的理由。

为救魔道妖女而打伤了正义之士,奸夫**人人得而诛之?

啊这?行侠仗义帮错人可还行,既然不听解释,那就打呗,你们黑白两道一起上好了,干脆点。

我杀了你亲朋好友,你带着遗产来找我报仇?

你是送外卖的吗?而且你的亲朋好友我一个都没印象,梦中杀人犯法吗?

杀戮太多,回头是岸?

不好意思,我美强惨的人设,刀下亡魂都是我被打到没意识的时候,靠感知杀意,身体条件反射打死的,防卫正当,问心无愧。

和临渊教的魔女有染,还和多个女人不清不楚?

武林闲话,与我无瓜。

......

柳七对黎民的恐惧感触不深,虽然同情,但因为见惯了,也没解释什么,当下喝着茶,思绪飘飞。

这一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大喊妖孽拿命来,然后一个个在他的刀锋下碰瓷,成为大部分正道人眼中的杀人魔头,部分黑道眼中的未来新星,尽管柳七修的是与如今世道格格不入的古仙妙道,依然沦为毒魔狠怪之流,人称疾风魔狐柳七刀。

元洲有妖有仙,有人烟也有兽迹,不该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认知,佛魔邪真轮回地府等都是不该存在的,那是元洲沦陷的元凶,元洲的老顽固是如此认为的,柳七的师父对此既不表认同也不表反对,所以柳七本该也是没所谓的,毕竟自己也只算是半个元洲人。

只是柳七虽不是大罗正统一脉,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太乙仙门,一身清灵之气,却被归类为魔,也是奇哉怪哉。

柳七忽然摸了摸脸,笑道:“按照元洲老骨头的说法,我也勉强算得上杀仙吧,虽然本意不是什么好词,但也比疾风魔狐柳七刀好听多了。”

杀仙者,本是元洲人仙之别称,修真之士在争夺中修得长生不老,暴打乾坤,多是能征善战、有情有义之徒,说是仙众之流,实是长生的武夫,在元洲本属于下九流的,如今元洲余孽中的老骨头也只能以杀仙之名称呼和元洲人仙一般德行的入侵者,逞一下口舌之厉,也不管对方是仙帝还是魔帝,是剑仙还是剑魔。

柳七年少,觉得杀仙的名头有多酷,就对武林中传开的疾风魔狐柳七刀的诨号有多蛋疼,人在江湖飘,名号不由人。

此时的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影,隐隐约约还有几个人傲立在屋檐,对茶馆呈三角包围之势。

茶馆中,柳七刀艺初成,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际,在武林中目前保持着势不可挡的战绩,在他面前翻车的老前辈多得很,所以根本没把茶馆外的人放在眼里,又喝了一杯茶,继续敲击小脑袋瓜,想着武林中那些吊炸天的外号。

武林中的名号有的是他人起的,有的是自己起的,柳七搜肠刮肚想起个满意的名号并打响,然后盖掉那令他皱眉的外号。

又过了片刻。

终于,屋檐上有人站立不住了,轻功好似千斤坠般的跌落了下来,那是一个锥子脸的面瘫青年,一身烂大街的高逼格素衣,形如奔丧,大喝了一声。

“疾风魔狐柳七刀,今日我就为武林除一毒瘤!”那人跑着跑着,左手就从右手中的剑鞘里抽出了一柄宝剑。

挟一剑寒光照元洲的理想气势,风雪虽大,亦似乎为之一静,眼看要就要来场人造天灾。

此时,柳七愣了愣,回过神来,道了声不好,拍了下桌子,刀鞘飞起三尺,拔刀之姿似缓实疾,明明教人看得一清二楚,却快得令人动弹不得一根手指头,只见雪白的刀身似月色波光,映照俊雅容颜。

下一瞬间,人一晃,十万里云霄外。

“好快,果然不负疾风之名。”一位长髯老者屹立不动,双脚却如同踩火箭般笔直的升空,追了上来,抚须笑道。

这一场二十六人的围杀,二十三个速度没跟上,其中除了一个男猎人在眨眼的空档,被硬生生地扛住了一掌,又挨了千刀,浑若无事,以及一个有特殊法宝护体的女法师外,其他二十一个弱抗脆皮被光速击晕。

天空中,柳七足尖轻点在一张漂浮的长板凳上,长刀遥指长髯老者万钧,朗声道:“万钧将军,我的刀,纵然处处留情,但如你这样的高手,若是不识进退,今日吾刀下又添新魂啊。”

白云上,又来一白衣僧人,虚空行走,步步金莲,一路天花乱坠的异象,张口闭口道:“孽障休出狂言,你残杀了法如师弟,闯下了弥天大祸,还不随我去明华寺伏法。”

“哈,抱歉,撞在我刀上的亡魂太多,实在记不得有这号人物。”

柳七实在想不起来法如是谁,但他问心无愧,所以前半句语气千分抱歉,后半句则万分轻狂。

僧人法果大怒,这妖孽是在嘲讽他明华寺无人吗?刚要口吐莲花,就听见一旁的彩衣女子的娇语:“法果大师,万钧将军,这魔狐在铁牢城一战后必然有伤在身,不然以他的速度早已逃离,何须如此多言,你我三人速速联手合击,不教他有喘息之刻。”

“千语仙子说得极是,狐狸狡诈,我等速速击之,以免夜长梦多。”法果心头大赞,急切切的对万钧说道。

万钧轻抚长髯,微微沉吟,道:“我弟子奉太子之命前来捉妖,领了三百精锐,围杀四次,次次失利,今日一见,老夫观其刀法,刀起刀落,有阳刚磊落之风,功体术法也颇似元洲本土的仙家流派,不像千语仙子在太子面前说言的,武林传言,不可尽信,那件事还有待商榷,不过......”

万钧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大钊太子如此清闲,竟然亲自来管这江湖琐事,不过千语仙子的,嗯...这缕幽香似乎。”柳七鼻翼微动,若有所思,手中长刀幻化成一柄折扇,拍了拍手掌心,突然放松了身子,大笑道,“哈哈哈,原来是老相识,姑娘换了张脸,在下差点没认出来,这是我的错啊,待会儿啊,当请姑娘喝酒以表歉意,自罚三杯,如何?”

“花州一别,朝思暮想,如今你瞧,我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在见依人,感觉我这一路上的内伤都好了,恨不得拉个人战个痛快,啊,对了,我现在该叫你千语仙子,还是临渊圣女呢?”

“好孽障,如此粗浅的挑拨,未免看不起人了。”

“你在胡说什么?”

法果冷喝一声,猛然一记不动明王印砸了过去,与此同时,千语仙子衣袖一翻,披帛缠上一口古朴典雅的细剑,竟然是以绸带御使剑术。

“好厉害,天下又少了一座洞天福地啊!”

柳七用折扇避实就虚,牵引开巨大又金黄的掌印,掌印斜飞,砸了一座山头,听见剑尖刺到,打开扇子挡在背后。

“当!当!当!”

“砰!砰!砰!”

法果二人眨眼间快攻了上千招,也无法阻止柳七在板凳上闲庭信步恍若舞蹈。

“这位是,哦,是法果大师,我师父也曾受过佛家高人指点迷津,实在不忍大师死不瞑目,大师你瞧,这位姑娘鏖战自此还没使出真功夫。”

“以绸带为臂,挥使剑术,掩盖原本路数,大师,千万小心背后啊。”

“哼!”法果虽然依旧攻势狂猛,但越琢磨心里越泛嘀咕。

千语一边加紧攻势,剑尖笼罩柳七周身,一边辩解,“大师,你我都是为盟主效力的,还不知彼此吗?妖魔之言岂能当真?特别是狐狸。”

柳七一边狐言狐语,找到机会,一掌震退千语,凭空掏出一法宝抚尺,飞掷震伤了法果的金身,一边使了个狐戏,留下假身虚架了几招,卖个破绽,被打得灰飞烟灭。

柳七走在荒山野岭中,折扇化刀,却没摸着刀鞘,方才醒悟,自己忘记付钱了,一转身,正好和一人目对目,鼻对鼻。

“万将军,你可真是洞若观火啊,可惜你不是那个千语美人,离我这么近,真得令人...”

柳七倒步如飞,拉开距离,横刀对着长髯老者,认真道:“害怕。”

“你离成仙也就一步之遥了,你才多大年纪,一百岁也没有吧?真是年轻,或许此时此刻的你有九五天命在身。”万钧缓缓道,“再加上你多次对我手下那群不成器的儿郎留情,与你死磕并不理智。”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步武经天李折仙以六龙九天之名,划分有极和无极的境界:

初九,第一重天,不入流,其中八成是杂鱼,一成是恰好飞得比麻雀还低的雄鹰,半成是有天命但还未曾跃龙门的真菜鸡潜龙,还有半成是在养精蓄锐且能以肉体凡胎与下凡天帝争锋的圣贤猛士。

九二,第二重天,任意本领小有成就,名动一方的三流好手。

九三,第三重天,任意技艺大成,能自强不息,当世台面一流,若论武力,沦为背景板的仙帝佛祖也是此境界,但论修为境界,对比较正经的仙家来说,此时也只是才到要成仙的瓶颈。

九四,第四重天,或跃在渊,无咎,千古八荒第一流。

九五,第五重天,在特定时空中,天命加身,大势已成,应帝王之相,唯我独尊,呐喊人定胜天,凡未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皆要受到有九五天命的影响,即使是上九仙神也无法阻拦其路,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无往不利,若真有失利,必有其它天大的福缘。

上九,第六重天,道本无相,仙贵有形,故上九为人间绝顶,仙道极巅。

用九:神霄境界,无上三天,天地之原始,万化之根本,是群龙无首的胜境之极。

柳七才两年狐龄,单论修为就已接近元洲古仙的境界,自然是因为有良师铺路,至于有九五天命加身,柳七本来是不信的,但自从半年前和阳海六绝义结金兰后,不得不相信自己确实可能有九五天命,不然没法解释自己总是能卡在死亡线的边缘反向触摸无上三天以至于战力爆表这件事情。

“所以呢?”

“三百精锐,你打晕了二百一十六人,二十九人重伤,四十一人轻伤,六人死亡,七人无事,一人痴呆。”

“刀剑无眼,那六人确实是高手,还在那和尚之上,死在我手也不意外。”

“的确,你的刀只饮强者之血。”

“......”

柳七无言,这是事实,不是强者又怎么有资格见到他濒死换来的神来一刀。

“你是不是跑题了?”

万钧道:“我有心和解,但在这之前,先和我的凤翅镗做过一场。”

“我与你步战,过百招为限,你若不死,我也不找你麻烦。”

柳七没点破对方是因为没骑马来,只是反问道:“那太子那边呢?”

“这里是西武林,不是东天朝。”

“你的手下呢?”

“手下学艺不精,所以本将来找回场子,若你此番不死,呵,人命如草芥,这就是武林。”

柳七轻笑道:“真想请你喝杯酒,交个朋友。”

“而我只盼你的内伤在此刻爆发,命丧吾手。”

万钧捏紧了凤翅镗,摆了个架势,话语未落,形未动,神先至,竟然冷不丁的出招了。

......

疾风魔狐柳七刀,初入武林一年,恶名远播,稚童望风而畏,在一个梅花盛开的日子里,踩着又沉重几分的步子,往绝龙岭的方向而去。

荡魔州绝龙岭是柳七恩师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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